比特币狂热：泡沫、价值和美丽新世界

比特币带给人们最直接的启示就是数字货币——一串数字在人们心目中可以构成财富的象征。 12月28日，韩国政府重拳出击，强制实名交易，并威胁要关闭虚拟货币交易所。 比特币当天下跌超过 11%。

虽然一度处于20000美元的高位，但在过去五天里已经跳水了40%。 在比特币泡沫争议的背后，依然有人坚信区块链是用代码写成的自由宣言。

当地时间2013年4月16日，德国柏林，部分商铺开始接受比特币（Bitcoin）支付。图/视觉中国

财经记者 罗瑞兴/温元曼/编辑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没有任何一种投资产品像比特币一样受欢迎。 无论是今年20多倍的涨价、众多分叉币和山寨币的诞生，还是区块链框架下的去中心化价值主张和点对点交易，这些标签都在将比特币推向巅峰。 一个人类从未到达过的悬崖。

从11月底突破1万美元到12月中旬突破2万美元，实现100%的投资回报，比特币只用了两周时间。

一方面，市场上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指责比特币存在泡沫。 全球最大比特币网站Bitcoin.com的创始人Emil Oldenburg近日在接受瑞典科技网站Breakit采访时表示，目前比特币风险过高，他已经清算了所有比特币。

另一方面比特币峰值，一些主流机构正以期货等形式将比特币带入资本市场，为其“正名”。 据彭博社12月22日消息，高盛计划在2018年6月底推出自己的数字货币交易平台。目前，高盛已成为清算CBOE和CME推出的比特币期货的主流公司之一，美国两大期货市场。

把时间线拉长，比特币在过去三年涨幅超过64倍。 据美国投资公司Convoy Investments统计，这一速度远超17世纪郁金香狂热时期3年的50倍涨幅，有可能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投机泡沫。 如果这真的是泡沫，从历史上几次主要投机泡沫的价格曲线来看，比特币正处于历次历史泡沫的顶峰。

多位比特币相关行业从业者表示，比特币价格最大的威胁是分叉和网络攻击。 “分叉停止后，一些投机性资金可能会撤离。” 一位区块链机构投资者告诉《财经》。

而在 12 月 19 日，韩国比特币交易所 youbit 遭到黑客攻击，损失了数千比特币。 受此利空消息影响，比特币20日凌晨最低跌至15675美元，跌幅达16%。

下降持续了将近一周。 据Coindesk数据，截至12月22日，比特币一度跌至10834.94美元，五天内跌幅超过40%。

此外，比特币交易大国韩国对比特币的监管动作频频，这也是比特币近期大幅波动的原因之一。 本周四（21日），“韩国政府宣布禁止加密货币交易所匿名账户并考虑关闭交易机构”的消息传出。 比特币当天下跌超过 11%。 此举被视为韩国政府试图进一步遏制比特币市场广泛投机的迹象。

截至发稿，据Coindesk数据，比特币现价为13546.46美元，较21日的最低值小幅回升。

但无论是价格的历史节点，还是期货纳入的标志性节点，比特币目前都处于特殊时期。 比特币引发的加密货币热潮是投机泡沫，还是会颠覆人类的货币形态？

回归本源，当我们谈论比特币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全球学界、商界乃至政界对它的态度和定义都存在很大差异。 比特币徘徊在神圣化和妖魔化的极端之间。

它的信徒对比特币提出了令人信服的理论，但也有主流经济学家、金融家和政治家认为比特币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投机泡沫。 尽管中国已经禁止首次代币发行（ICO）和人民币在交易所直接兑换成虚拟货币，但场外交易和货币交易依然火爆，有退出市场的趋势。

这场盛宴什么时候结束？ 退潮后沙滩上还剩下什么？ 每个人都想知道。

泡沫从何而来？

在记者采访的多位经济学家、技术专家和区块链产业链从业者看来，比特币存在投机泡沫基本成为主流圈子的共识。

瑞银全球首席经济学家 Paul Donovan 和分析师 Sundeep Gantori 在报告中表示，比特币没有任何经济基本面支撑，其价格几乎肯定是泡沫。

事实上，比特币在其历史上经历过两次重大崩盘。 第一次是在2011年，从年初的0.3美元涨到年中的31.5美元，半年涨了105倍。 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比特币一路走低，跌回4.77美元，暴跌85%。

第二次历史性暴跌发生在2013年底，比特币一度涨到接近1000美元，但随后在2014年一路下跌，到2015年初才刚刚超过220美元，暴跌354%。 这种价格低迷持续了将近一年。

至于如何量化泡沫，整个经济学界还没有统一的定论。 理论上，如果有泡沫，一定有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区间。 不过，在中国社科院国际金融研究室主任刘东民看来，比特币无法估值，“因为比特币没有任何客观的内在价值”。

中国人民大学数字货币研究所研究员曲强告诉《财经》记者，如果采用贵金属定价标准，价格就是生产成本加上一定的流通溢价。 “按照这个标准，比特币在1万到2万元左右比较合理，也就是3000美元左右，很明显，目前的市值存在泡沫。”

值得注意的是，比特币的生产成本并不是固定的。 曲强表示，目前看来是有上涨的趋势，因为占成本结构大部分的电能消耗会增加。 “挖矿会越来越难。”

从技术角度来看，“算力将构成未来数字资产的核心定价权”，矩阵元CEO孙立林告诉《财经》。

对于比特币这种特殊资产的流通溢价，曲强将其分解为锚定实体经济的使用价值、通货紧缩效应带来的溢价溢价，以及比特币今年冲破10000美元大关后的预期价值。

目前很难找到关于比特币所锚定的经济规模的官方统计数据。 据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之一Coinbase官网显示，接受比特币支付服务的合作企业约有4.7万家，2015年Bitpay的合作商户超过4.4万家，涵盖游戏、社交、电子等线上场景。 - 商业，以及零售商、服务公司甚至大学等线下场景。

另外，曲强是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计算出来的。 截至2016年，全球非法地下经济规模超过15万亿美元，超过了整个中国一年的GDP规模。 在曲强看来，即使其中只有千分之一是用比特币结算的，规模也是惊人的。

此前，eBay美国高级副总裁Scott Cutler在接受外媒采访时表示，eBay正在“认真考虑”整合比特币。 截至 2017 财年第二季度，eBay 拥有 1.71 亿用户。 如果消息落地，将对比特币世界造成不小的震动。

但市场也有不同的看法。 能源区块链实验室首席战略官曹寅告诉《财经》记者，正如黄金一直被认为是泡沫一样，比特币泡沫何时破灭也很难说。 近日，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研究所原所长姚玉东在公开场合谈及比特币，将比特币定性为收藏品，认为其目前价格合理。

尽管比特币所锚定的经济规模越来越大，但今年以来超过20倍的价格涨幅似乎让它的价格越来越偏离大众的预期价值。 但无论如何，“没有人能说泡沫在破灭之前就是泡沫”。

这个值多少钱？

讨论价值时，业界和学术界都会将其归类为一个框架，但比特币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全新的问题，如何归类？ 定价机制是什么？ 目前，全球对比特币的官方定性并不统一。

其中，日本和德国的态度最为明确。 早在2013年，德国财政部就承认比特币为货币单位和私人资产，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比特币合法支付地位的国家。 今年4月1日，《支付服务法》在日本生效，承认比特币作为虚拟货币支付手段的合法性。 还有尼泊尔、马来西亚等国家直接认定比特币交易是非法的。

此外，大多数国家都将比特币视为一种资产或商品，这也是学术界的共识。 “比特币首先必须是一种可以带来收益，可以随时交易的金融资产，比特币完全具备这两点。” 刘东民说。

比特币是一种货币吗？ 多位经济学家表示，从古典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比特币是一种数字货币，理论上已经具备了货币的三大功能，即交易媒介、记账单位和价值储存。 但他们也表示，没有主权背书，比特币不可能成为主流意义上的标准货币。

“比特币是数字货币世界的标准货币。” 对于价值尺度，曹寅借用了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只要有具有人类劳动价值的商品，就可以作为价值尺度”。 挖币是一种劳动价值。

上述区块链机构投资者也告诉《财经》记者，在目前的货币交易中，比特币通常被用作衡量其他数字货币价值的尺度。 “比特币是进入数字货币领域的门票。”

比特币在货币中的三大功能中，争议最大的一点无疑是交易媒介。 虽然在市场上实现这一属性的范围在不断扩大，但在官方层面，这仅在日本和德国合法实现。 “在很多情况下，货币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也是一个政治问题。” 一位经济学家说。

不过，动摇比特币货币定位的不仅仅是主权确认。

比特币圈内有一句话“币市一日，股市一年”，很好地描述了比特币价格的高频波动。 尽管投机者热衷于从中套利，但这种价格的极度不稳定性，在刘东民看来，直接导致了比特币无法作为货币大规模使用。

这种价格波动的方式，在一些银行家看来，让比特币更像是一种另类资产，比如某类艺术品投资。 正如艺术品投资往往起到同样的作用，比特币也成为各国洗钱、资产转移、甚至避险的工具之一。

此外，比特币的另一个重要特征——通缩，即2100万的上限，也被视为比特币发展的重要障碍。 一方面比特币峰值，这一特点被币圈人士誉为对抗主权国家过度发行货币的重要武器； 但另一方面，也遭到市场多方批评，认为难以适用于现代信用经济发展的需要。 曲强认为，由于比特币的通缩趋势，未来可能会因为持续的升值潜力而逐渐作为资产储存并退出流通。 “很多人都在掩盖他们的磁盘。”

截至发稿，数字货币资讯分析网站Coinmarketcap数据显示，比特币日交易量仅为70万笔左右，不到目前比特币总量的5%。

还有交易成本的问题。 在上述区块链机构投资者看来，削弱比特币支付功能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随着比特币区块接近饱和而不断增加的矿工费。 目前，火币的转账手续费为0.0015个比特币，按照目前的比特币价格，高达30美元。

监管走向何方？

各国的监管态度一直是悬在比特币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目前对比特币态度最积极的无疑是比特币交易占比最大的日本。 除了今年 4 月在日本确认比特币的法定货币地位外，日本还在今年 7 月结束了对比特币征收 8% 的消费税。 截至发稿，根据CryptoCompare数据，日元交易量位居全球第一，占全球总交易量的47.39%。

曹寅认为，日本对虚拟货币的开放态度与日本的社会意识有关，日本社会普遍对虚拟资产的接受度较高。 “日本的数字经济和数字技术非常发达，以动漫为代表的数字娱乐也非常发达。”

然而，大多数国家对比特币仍持谨慎的监管态度。 一些国家，如俄罗斯、印度尼西亚和印度，对比特币的态度摇摆不定。

一位币圈投资圈人士表示，各国对比特币态度的变化，说明各国对比特币的认识也在动态变化。

在监管层面，比特币的定性问题是另一种逻辑。 据刘东民介绍，目前，美国等多数国家仍将比特币作为一种投机性资产加以监管。 中国官方对比特币的首次定性来自五部委今年9月初发布的《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 在公告中，比特币被定性为“特定虚拟商品”，被排除在金融服务之外。 市场之外。

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从事虚拟货币法律实务研究的律师许凯告诉《财经》记者，这意味着央行等监管部门已经默认了比特币作为商品或资产的合法性。 比特币本身所蕴含的巨大价值，也见证了它对现有金融秩序的冲击。

他说，上世纪90年代，国务院和央行也将商场购物卡和购物券等同为“代用券”，严厉打击，直至出台规定，将单用途和多用途预付卡纳入监管范围。监督。 因此，随着形势的变化，未来监管部门改变态度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国际金融体系中，也存在着政府间的竞争。随着虚拟货币全球影响力的增减，我国政府也可能逐步调整其在国际竞争中的策略。”

目前，我国比特币交易主要以C2C场外交易和场内币币交易为主。 这种“淘宝”模式避开了中国当局9月中旬监管要求中通过交易所将人民币直接兑换成虚拟货币的禁区。

国家互联网金融安全技术专家委员会发布的《11月比特币场外交易监测报告》显示，随着9月初国内ICO和比特币交易清理，场外交易量激增。 日交易量一度触及2500万元。

但由于监管的不确定性，部分国内虚拟货币交易所开始将相关业务转移至海外。 上述报告显示，截至11月25日，支持比特币兑人民币的C2C场外交易平台有21家。 从网站服务器所在地来看，上述平台网站主要分布在香港、美国、日本等地。 火币网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目前，该交易所的比特币业务已转移至海外。

中断在哪里？

如果比特币出现泡沫，泡沫破灭后，除了投机者留下的鸡毛，还会剩下什么？ 在曲强看来，最直接的影响无疑是对各国的启示。 数字货币，即一串数字，在人们心目中可以构成财富的象征。

在中国区块链研究联盟高级研究员王立仁看来，比特币的出现是必然的。 他表示，比特币的出现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也是现有生产关系无法支撑互联网空间生产力的必然结果。

至于颠覆现有的生产关系，在很多区块链从业者看来，区块链似乎是一种可能的方式。 但他们也承认，区块链在技术上仍处于早期阶段。 “很多技术上的基础性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如何在去中心化的同时做到高效。” 曹寅说道。

比特币转账支付的低效率，或者说“拥堵”，是去中心化共识与高效率矛盾的典型表现。 这与中本聪最初的设定有关。 他将每个比特币区块的大小限制在 1M，每秒可以处理 7 笔交易。 但是这个容量限制已经不能适应比特币现在的交易量了。 根据火币网提供的最新数据，截至12月20日上午10点，比特币网络未确认交易量已达2亿笔，网络处理这些积压的交易约需33小时。

金融场景是区块链测试的首要阵地。 据《财经》记者了解，国内一些区块链初创公司已经开始在金融等场景做相关研发，比如在跨行转账场景与商业银行合作。 近日，招商银行宣布成功开展全球首单基于区块链的跨境人民币同业结算业务。 “但目前国内区块链技术公司基本上只提供区块链底层技术框架，还处于试验阶段。” 上述区块链机构投资者表示。

从区块链从业者的角度来看，整体行业商业模式也很早。 “整个区块链行业去年只集中在一些创业者身上，但目前来看，这个行业还没有到爆发期。” 上述区块链机构投资者表示。 “现在世界上很少有区块链的应用。” 曹寅说道。

但正如当年互联网颠覆了整个传统行业一样，区块链颠覆和渗透当前的行业格局也只是时间问题，基本已经成为区块链相关产业链从业者的共识。 一些投资机构开始将目光投向区块链领域。

上述区块链投资机构人士透露，高瓴资本等龙头投资机构，以及360、元元资本等垂直专项投资机构，近期纷纷投资国内区块链相关项目。

在王立人看来，市场看好区块链前景的一个理论依据是，区块链作为中本聪的理论创新，解决了人类历史上长期存在的“代理腐败”。

“在货币领域之外，信息的真实可靠传输需要中本聪的理论创新，包括在共享经济中的应用和公证行业的硬件化。区块链可用于会计、定价和评估系统。 转型。” 王立人说。

从这个意义上说，区块链给了人们一种思考的方式。 原来的社会是中心到分散的结构，而区块链带来了全新的点对点架构。 “区块链是用代码编写的声明。” 曹寅说道。

“17世纪的启蒙运动让人类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比特币可能是人类的第二次启蒙。它让人类世界知道没有权威和中心，只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价值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自由人文主义的胜利。” 一位币圈投资人表示。

（本文首发于2017年12月25日财经杂志）